古橋頭 作品

第二章 贈賄、謀府(三)

    老奴才意氣揚揚地回來了。

    眾人知道後,再見成從淵的指揮是多麼可譏,都趴在土坑裡,倚著鐵鍬偷笑。葉永甲親自來喚成從淵——“成先生!先生歇歇去罷,這裡的活有人替你。”

    成從淵猛然回頭,神情嚴肅,跑上前去,跪拜畢,那些人就趕忙放了手上的東西,扒在坑裡齊挨著,人群湧動,要看他作何模樣。

    但見成從淵面色欣然:

    “主子知道體恤咱哩!我雖還想幹這事,但主子有主子的考量,這就對了!”他笑呵呵地前去與替他的那個奴才——叫做張平的一作揖,葉永甲在旁好似要與他說明情況,成從淵卻看向他一笑,不待回答,早已揚長而去。

    一幫子人頓感失落。可見到張平慢步前來,綻開那副慈容,眾人就立覺順心了。

    張平亦是葉家的老臣,不過處事與他人迥異,倒是深得人心:不恃資歷、性情溫和、做事也不缺幹練,的確足以緩和一下因立威而起的狂風驟雨。

    他很快就與眾人廝熟。並未用什麼手段,與素日一樣,閒時就和眾人攀談,絲毫沒有成從淵的架子;若有些手癢,就隨手抄起一把鍬,跳進人堆裡,跟著役工們掘地基。他自己亦沒甚盤算,更不會認為自己是收攬人心。

    他甚至忘了這個立威的要緊時期,不免微微克扣幾份工錢揣到自己兜裡。那位成從淵雖免了監工之職,可這樣恪盡職守的忠僕是不會安心歇歇的,安插幾個親信跟在張平身前身後,則是常有的事,這般也可叫自己隨時拈算工事的事宜。他絕不關心張平為人如何,只惦記那與自己生計無關的頭等大事。除此之外,閒時便喜好找幾個老友對弈,一旦輸的鬱悶,便咋呼著破口大罵起來。

    今日他依舊喚人來下棋,鬥了一個時辰有餘,還未曾有倦意。他正舉棋不定,雙眉鎖得很深,與他對弈的老奴才一會兒看向窗外,見一人穿梭於甬道之中,似要朝這邊走來。“幹啥的哩!成先生下棋呢,別打擾著。”他歪著身子朝外面叫一句。

    “慢著,”成從淵身子也向前一傾,向窗外叫道,“你過來稟明!”便重倚在椅子上。

    那人很快進來,成從淵仍舊下著棋,若無其事。那人愣了半晌,成從淵不耐煩了:“有事快說,整這出幹啥!”那人猶猶豫豫的,半天吐出幾句話來:“成先生不好處置這事……是、是張平那人……見他貪了不少工錢……”

    話還未說完,那棋盤上的黑白棋子‘譁’地全都散落在地上,有幾顆棋豎著轉了幾圈後,方才倒下。

    “這還得了!”成從淵兩手砸在棋盤上,一隻手還有些顫抖。“老兄,俺這把認輸哩!我得跟主子說去!”

    他一步跨過門檻,“有什麼依據?”他走過幾步,問道。

    “議事廳這回撥去的錢是六十六兩銀子,張平買當地商人的木材才買了二十捆,折銀十九兩,給眾人的工錢是十兩,中間沒了三十七兩銀子。”

    “這是哪天的事?”

    “約莫三五天。俺當時怕鬧了差錯,這過了幾天,那筆銀子還沒出去,他就寫了單子請再撥,我就知道有問題了。”

    成從淵亦點了點頭。二人立刻去了葉永甲房內,主子還不見蹤影;便找了幾個下人問問,有知道的便說主子邀了幾個朋友出去吃喝了,不知何時能歸。成從淵站著不發一言,目光裡浮動著急躁。這種事絕不能耽誤,眼下就只得另想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