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第106章 裴雪青×沈元策·莊周夢蝶·終

 裴雪青x沈元策·莊周夢蝶·終

 熱夏烈日當頭, 空氣被陽光燙出褶皺的波紋,眼前的湖光山色跟著細細波動,像籠罩在朦朧的幻象之中。

 裴雪青與兄長打過招呼, 藉口不叨擾兄長與友人, 帶婢女離開了水榭,在有樹木遮擋的岸邊眺望著湖心, 半天不見沈元策冒頭,急得來回踱步, 好一陣過去,忍不住蹲下身去張望起湖底。

 恰此刻,嘩啦一陣破水之聲,一顆溼漉漉的腦袋鑽出水面, 沈元策滿面是水地仰起頭來。

 裴雪青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你嚇死我了——!”

 豔陽下,沈元策眼眉漆黑,唇若塗朱,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怕什麼,我水性好著,半道還抽空折了朵芙蕖。”

 他說著以手撐地上了岸,變戲法一般變出一枝芙蕖遞到她眼下,碧綠的根莖, 白裡透粉的花瓣, 沾著新鮮清瀝的水珠。

 裴雪青輕眨了眨眼:“……人家好端端長在湖裡, 你折來做什麼?”

 “給你的,不是有那麼一句詩嗎?‘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沈元策一瞬不眨地盯著她。

 裴雪青與他對視著, 從他眼底倒映看見自己一剎間的失神。

 在心底將這句詩默唸了一遍, 裴雪青出神片刻, 匆忙拿起帕子,抬高了手給他擦臉:“……都這樣了還有閒心折花,我給你稍微擦擦,你快些回去換身衣裳。”

 “行,聽裴千金的。”沈元策笑著將那枝芙蕖遞給了竹月,由她在臉上動作。

 裴雪青替他擦乾了臉,想著別等兄長出來撞見他們,忙與他在湖邊別過了。

 可人是上了回府的馬車,耳邊卻仍是沈元策念那句詩的聲音。

 若聽不出他今日這些話都是什麼意思,她就白讀這麼多年書了。

 連竹月也看了出來,問她:“姑娘,沈郎君是不是對您有意,在試探您對他可是同樣的心意?”

 “你覺著呢?”她問竹月。

 “奴婢覺著肯定是這樣,沈郎君擔心您對他無意,若說親不成,往後你們便連以書會友也不能了,所以先探探您口風。只是以沈郎君如今的名聲,相爺和夫人這關怕是難過,試探了您又有什麼用呢?”

 裴雪青低垂下眼去。

 若可以,她真想告訴所有人,真正的沈元策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果不需要戴著那張人嫌狗憎的假面,在外,他會是一個在街上遇到飛賊時拔腿而追,遇到行動不便的老人時上前攙扶,對著調皮搗蛋的小孩彎腰說話的,熱心又溫柔的人。

 在家,他會跟著父親刻苦習武,陪母親逛集市,包餃餌,給母親捶背,倘若下頭添了弟弟妹妹,也定會拿出長兄如父的氣度,好好保護照顧他們。

 在書院,他會認真讀書,不屑與那些真正拿權勢欺人壓人的紈絝為伍,說不定比起鍾伯勇之流,他更可能與她兄長成為好友。

 不必請媒人誇得天花亂墜,或許他就會是無數姑娘的春閨夢裡人。

 裴雪青沉默良久,回過神來:“父親母親的意思是後話了,他今日幾次試探於我,我卻都回避了去……他會不會誤會我瞧不上他?”

 竹月說:“奴婢是看出來了,您哪裡是瞧不上沈郎君,分明是害羞得不敢瞧沈郎君,沈郎君有沒有看出來就不知道了……”

 若是沈元策誤會了,往後會不會就不同她一起看書了?

 回府後,裴雪青將那朵芙蕖養在了瓷瓶中,連日對著它琢磨著這事,有些後悔自己當時一慌神轉移了話茬。

 有天打開醫箱,發現那日忘了將沈元策的腰帶和玉墜還給他,她像握著燙手山芋一般,心底的念頭愈加蠢蠢欲動起來。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不管他人如何看待沈元策,至少她應該告訴他,她絕沒有瞧不上他。

 想了幾日,裴雪青有些等不及下次見面,決定以還腰帶為由提早約見他,正思忖該如何給他傳信,卻在這天剛好收到了沈元策的消息,約她翌日去水榭。

 與以往那麼多次會面不同,裴雪青總覺得沈元策可能也有什麼重要的話與她說,當晚翻來覆去大半宿,又是忐忑又是擔憂,本以為翌日定要呵欠連天,卻沒想到一早便精神醒了,從梳妝到出門,竟是半分瞌睡也沒打。

 沈元策比她更早等在水榭,今日卻沒有帶兵書,一見她到,從美人靠上起身,看了眼她身邊的竹月。

 竹月心領神會地退了出去。

 水榭裡,她緊張地看著面前的人:“你突然找我,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要緊,特別要緊。”沈元策點了點頭。

 裴雪青連頭髮絲兒都緊張到貼牢了頭皮,卻忽然聽見他說:“我的腰帶和玉墜是不是落你那兒了?”

 “……”裴雪青滿到嗓子眼的心潮忽而回落下去,噎了噎,打開了隨身攜帶的醫箱,“……是,給你帶來了。”

 “怎麼瞧著你有些掃興?”沈元策笑著觀察著她的臉色。

 “我哪兒有……”裴雪青清清嗓子扯開去,“聽說你這幾天都沒去賭坊,可是上次落水著涼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