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渡寒塘 作品

123. 孢子記憶(7)(一更+二更+19.6w營……

 只不過這個患者,他在一個非常特殊的區域。

 “走吧,我說好了,”華斯伯打完電話過來,“鬱芮就在二院二十五層,我們已經可以進去了。”

 鬱芮就是這個從密大退學後,回國了的華斯伯同學。

 她在一個非常特殊的區域,二院二十五層。

 這是整個住院區的最高層,對外宣稱是重症精神病人的監護層,醫生和護士都是專門的護士,沒有提前預約不能進入探望。

 而實際上,二院二十五層是雲嶺單獨劃分出來的一個區域,這一層收治的病人,實際上是在直面了克系生物之後陷入了永久瘋狂的調查員或者普通人們。

 在這裡工作的醫生護士們也是調查員,或者說,是知情者。

 鬱芮在四個月前從密大退學,入住了二院二十五層,雲嶺專門派了人來照顧她,不過隨著後續空間的情況逐漸惡化,來照顧她的人也逐漸減少了。

 “鬱芮是歷史系的學生,”寬敞的電梯內,華斯伯一邊刷了從樓下一層的護士臺那裡拿到的權限卡,按下二十五層,一邊轉頭說道,“她的潛力

……非常好。”

 這個“潛力”指的是什麼,不言而喻。

 “入學半年多,鬱芮就參與了兩次他們歷史系內的野外調查,和周圍的同學都混成了一片,”華斯伯回憶道,“現在密大里面大部分是調查員的留學生,實際上都是她領進門的。”

 鬱芮當初當然也聯繫過他,只不過華斯伯不想進入那個危險的領域,於是婉拒了對方。

 而鬱芮也沒有過多糾纏,在被拒絕之後就換和華斯伯保持著一種稍顯疏離的同學態度。

 不過留學在外,不管怎麼說,大家對於本國同學都是抱有比較高的好感度的,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雖然算不上好,但是華斯伯和她相處的時間還是要比和其他同學多得多。

 “鬱芮在歷史系進修了四年,最後升碩士了,”華斯伯垂著頭說道,“在這四年裡,她參與了很多歷史系的調查項目,是他們歷史系中的大名人,哪怕是我不想接觸有關於那個世界的事情,我也知道她曾經很多次力挽狂瀾,救下了大家。”

 懂了。

 白燼述默默反思。

 這是團滅發動機佘莫楚的反義詞。

 “她就是那種……大家都會喜歡的,又勇敢又聰明的學姐。”華斯伯說。

 “五個多月前,鬱芮收拾行李又出去做調研,一起離開的還有神秘學和考古學的同學,”華斯伯率先走出病房門,“2517……這邊,左邊。”

 他一邊走一邊繼續:“那次隊伍的規模不算大,因為很多我眼熟的人都還在學校內。”

 但是那次的隊伍犧牲意外慘重。

 一個月後,華斯伯在留學生公寓下面,看見了闊別一月的學姐鬱芮。

 那個時候鬱芮分外狼狽,以往被她收拾的整整齊齊的長髮現在凌亂地披散在身上,旁邊是幾個同為留學生的同學,華斯伯楞在樓道口,看見那一個和鬱芮同屆的學長正在半抱著她,非常困難地安撫著鬱芮,而剩下的幾個人則是提著她的行李上了車。

 抱著鬱芮的那個學長抬頭看見華斯伯站在門口,打了個招呼:“華斯伯?”

 “鬱芮是……”華斯伯沒忍住一直把視線往鬱芮的方向看。

 聚集在門口的這幾個人都是他知道,和密大調查組,和那些他不想觸碰的世界有關係,但是華斯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狼狽的鬱芮,他下意識就問出了口。

 “鬱芮啊……”那個學長有些為難地笑了笑,“她要退學回國治療了,已經聯繫好了,滇南二院。”

 在雲嶺的組織成員中,滇南二院這四個字就意味著理智瀕危。

 “退學幹什麼啊?”華斯伯當時沒有反應過來,“不能保留學籍嗎?”

 密大里面受傷需要治療調查員很常見,所以密大的學籍程序也和別的學校不一樣,保留學籍一保留就是個十幾年的也有,實在沒必要退學。

 那個學長當時的表情非常複雜。

 “沒必要了,”他說,“鬱芮沒必要保留學籍了。”

 搬行李的兩個同學搬完了鬱芮的所有東西,那個學長扶著鬱芮上了車,車輛開向了機場的方向。

 後來華斯伯才反應過來,鬱芮瘋了。

 她陷入的是永久瘋狂,她的理智已經在不知道多少次san check中全部歸零,她再也回不去了。

 那個看起來強大又厲害的學姐,隨著她在不知道多少輪san check內看見的東西,一起消失在了華斯伯的生活中。

 隨著她一起消失的那個學長是雲嶺內的另一個成員,他陪著鬱芮回國之後,就又回到了學校,不過待了沒多久,他就隨著歷史系派出第二輪調查隊一起離開了。

 然後就是一批又一批的同學消失在了華斯伯的視野中,密大內開始一反常態的派出大量調查隊,那個陪著鬱芮回國的學長也失去了音信。

 再往後面,就是華斯伯接到了雲嶺內的消息,希望他回國來做一

隊調查員的接待,這隊調查員聽說是雲嶺內部給予了厚望的調查員。

 而也是在那個時候,一直掩耳盜鈴的華斯伯才得知,他所處的這個世界出現了大問題,世界要毀滅了,而那些密大派出的調查隊,還有云嶺不斷減少的同事,甚至他即將接待的四個調查員們,都是為了阻止世界毀滅而來的。

 華斯伯本來應該拒絕這樣的工作的。

 但是鬼使神差地,他想起不斷消失的同學們。

 如果他拒絕,鬱芮他們的努力會白費嗎?

 華斯伯停在2517前面,轉頭對著所有人說道:“這是鬱芮的病房。”

 雲嶺對於自己的組織成員倒是不吝嗇,鬱芮是單人病房,環境也不錯。

 只不過……她也不能在其中自由活動就是了。

 “鬱芮之前有過自殘傾向,”華斯伯壓低聲音說道,“所以他們就把她用束縛帶綁起來了,固定在床上。”

 透過門上面那一個小小的窗子,華斯伯心情十分複雜地看著那個以往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往往伴隨著“膽子真大”、“都靠你了”、“天賦驚人”、“真是命大”一類描述的學姐,被白色的束縛帶捆綁在床上。

 他對於鬱芮的印象就是他接觸到調查員們的第一印象,大學幾年,鬱芮就像是一個樹立在他心中的,屬於調查員們的信標一樣,她好像永遠會扎著馬尾颯爽地走在密大歷史系的學生中間。

 在今天之前,華斯伯從來沒想到過鬱芮會這樣躺在滇南二院的病房裡。

 “雲嶺的同事說……她一直是沒有什麼理智的,”華斯伯抿了抿唇,“所以我之前從來沒有提起過她,因為她不具備思考和交流的能力。”

 如果不是這次雲廣他們聽說鬱芮曾經是密大的調查員,就算是瘋了也要來看一眼的話,他也不會帶他們來到這裡。

 “我先去樓梯間等你們,”華斯伯往裡看了一眼,匆匆轉身走了,“這一層都是雲嶺的人,你們可以直接問那些東西相關的問題,他們大部分都知道。”

 目送著華斯伯走遠,雲廣轉頭看向佘莫楚確認道:“我們進去?”

 他在來之前沒想到是這樣一個情況,他參考的是上個世界中扣除理智過多的岑祈雯,但是他沒想到鬱芮連交流都無法交流。

 不過來都來了,起碼要試試才能行。

 白燼述點點頭,雲廣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聽見有人來,鬱芮非常敏銳地轉頭。

 接下來,所有人就都看見了非常奇怪的一幕。

 鬱芮的神色先是一種看見有人驟然進入自己領地的憤怒,接著是暴戾,她瘋狂掙扎著想要從床上下來,想要對他們發動攻擊。

 而後,她的動作忽然又頓住了。

 她整個人野獸似的瞪著眼睛,直直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雲廣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看,發現她的視野落點落在了佘莫楚的身上。

 鬱芮像是評判一樣瞪著佘莫楚,接著,她稍微軟下了一點脖子,然後嘴裡咕嚕咕嚕,滾出了一串一串奇怪的音節。

 管紅雁一個激靈。

 她記得這個音節。

 上個世界中,岑祈雯在陷入瘋狂之後,也說出了這種語言,而且也是在見過佘莫楚之後才說的。

 她其實一直沒有問過,佘莫楚……是什麼東西?

 管紅雁緩緩把視線轉移到佘莫楚身上。

 他眼眶中,那顆銀灰色的豎瞳熠熠生輝。

 然後他問:“你什麼意思?”

 鬱芮還在說著什麼,她的語氣從一種驚恐,慢慢過渡到了祈求,最後,她歇斯底里地開始叫喊,一邊喊一邊哭,大滴大滴的淚水,就這麼砸在地上。

 “她說什麼。”管紅雁被這種神似畢嫵的表現弄得背後一毛,下意識就拉了一把佘莫楚的胳膊。

 在鬱芮瘋狂的喊叫聲中,佘莫楚的聲音顯得有一種意外的冷靜。

 “她一直在說,人類文明不可以崩潰。”

 “然後呢?”管紅雁看向鬱芮的方向,“她現在在說什麼?”

 前後兩段,發音的音節不一樣她還是能聽出來的。

 “她說……”

 “殺了我,求你了,殺了我,為了人類。”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