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19.神像破碎,亡者復生(四)

圖傑阿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非常清晰,非常自然。然而,他也只能聽見這兩種聲音了,其他的東西已經徹底消散。不管是門後傳來的祈禱,還是霍斯特房間內壁爐里正在燃燒的火焰

緊隨其後,和它們一起奔向虛無之界的,是他的嗅覺。

血腥味和獨屬於混沌的邪惡腐臭一同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找不見半點蹤跡,彷彿它們從未出現。圖傑阿感到了一陣恐懼,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真的需要知道嗎?

那雙漆黑的眼睛仍然凝視著他,它從出現的那一刻就始終未曾眨動,彷彿它的主人不是人類,亦不是任何生靈,並不需要眨眼來保持眼球溼潤

雕像?是一座雕像嗎?

圖傑阿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了可笑,他真的不明白它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可是,在自嘲結束以後,圖傑阿卻開始真的將這個想法視作一種可能性。

是的,只有雕像才擁有這樣的眼睛。漆黑如寶石,死寂如寒冰,其內不存任何情感,唯餘一片純粹的虛無。

任何生靈都不可能擁有這樣的一雙眼睛,就算是死者也不應如此。圖傑阿見過很多屍體,除非真的是在睡夢中壽終正寢,否則,人一定會在死前的那一刻流露出至少一種情緒。

而這雙眼睛裡,卻什麼都沒有。

他的情緒就這樣一點點地平復了下來,人類總是很擅長自我安慰的。

只不過,有些人做它是為了逃避現實,為了給自己的良心一個可以短暫遮風擋雨的虛假小屋。有些人卻不是如此,他們做這件事只是為了保持冷靜,好應對接下來的千萬種困難。

圖傑阿不認為自己是後者,但他的確一點點地冷靜了下來。在自己的呼吸聲中,他慢慢地抬起了頭,看向了那雙屬於‘雕像’的眼睛。然後,他在其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帝皇啊”圖傑阿以沉思般的語調吐出祂的名諱。“我在何處?”

無人應答,卻有一股強烈的失重感從他腳下傳來。再一次,他失足墜落,卻從那片深淵回到了人間。

聲音、氣味與光線都回來了,壁爐內的火柴噼啪作響,霍斯特染血的黑衣在衣帽架上無風自動。

圖傑阿眨了眨眼,在困惑和愈發強烈的違和感中低頭看向了自己的雙手。那塊黑色的碎片正安靜地待在其內,所有事都像是從未發生。

圖傑阿沉默地握緊那塊碎片,將它放入大衣口袋,讓它和他的糖果待在了一起。

他離開了深淵,但那雙眼睛的主人沒有。

在圖傑阿離去一萬年,或一萬個一萬年後,他才意識到,這裡曾經有人來過。

他曾經敏銳的知覺已經被漫長的時間折磨成了無數片模糊的碎片,在一個沒有時間可言的地方,具備如此靈敏的五感,無異於加重刑罰。

於是,他成為了一個沉溺在幻覺中的瘋人。

“是誰?”他顫抖著、飽含期待地問。

無人回答,徒留死寂。

——

“儀式?”烏爾米特問。

“儀式。”凱烏爾點點頭,將這個詞語再次重複。

他們並肩而立,沒過膝蓋的慘白霧氣飄蕩而過,將這裡變得彷彿天上雲層。可四周盡是黑暗,‘天空’中也沒有繁星或月亮存在,僅有鐵灰色的天花板,與五面懸掛在一起的不同旗幟。

暗影騎士的五名智庫們正在不遠處的一口鐵棺旁忙碌,他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算在行走,也安靜地好似鬼魂。

烏爾米特觀察著他們,仍然沒能看出那些被刻在棺材周圍的文字到底來源於何方。不過,他雖然無法理解那些逐漸佈滿整口棺材的文字,卻能理解這口棺材到底是給誰準備的。

烏爾米特再次發問:“我待會要躺進去嗎?”

“是的。”

“然後呢?”

“我不知道。”凱烏爾說。

他還戴著頭盔,呼吸格柵的變聲功能則被關閉,因此,烏爾米特清晰地從那句話中聽出了一種清晰的笑意。

終末之子別無他法,只得壓抑住了追問的衝動。他很清楚,就算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