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虛 作品

第五百六十四章 離別

  司徒真人斟酌著說道:“現在,莊先生剛‘死’……”

  司徒真人說到這裡頓了下,覺得有些不妥。

  說“死”,但到底還是有一絲生機,但說“沒死”,其實又跟死了差不多……

  “莊先生命在旦夕……”

  司徒真人換了個說法,而後接著道,“伱沒了師兄,心中悲痛,但這悲痛,只是一時的。”

  “你想救莊先生,但這心意,其實……也只是一時的……時間長了,心思也就淡了……”

  司徒真人過來人一般,深深嘆道:

  “修士壽元漫長,這荏苒的光陰,足以抹掉一切遺憾和痛苦,人活著活著,就麻木了,就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了……”

  “所以……”司徒真人嘆道,“白真人,你還是自己修煉,關心自己的事,其他的,不必強求……”

  白傾城有些沉默。

  她知道,司徒真人說得沒錯。

  她這一生,也曾後悔痛苦過,覺得生無可戀,可只要熬過了些許歲月,邁過那一道坎……

  時間推移,曾經的悲痛和挫折,就會淡忘,如同痊癒的疤痕,雖然難看,但不再會痛。

  就像師兄……

  她現在心痛,可時間一長,或許也會麻木,也會忘卻……

  白傾城抿著嘴唇,“那若我非要救呢?”

  司徒真人皺眉道:“那可就辛苦了……”

  “莊先生因果太大,仇家太多,利益糾葛……”

  “這世間,有多少人,想莊先生死?無論道廷,還是魔教,恐怕沒人想救他。”

  “你若救他,必然有重重阻撓。”

  “起‘死’回生這種事……很難的,除了大量靈石靈物,更需要堅持不懈,持之以恆,一路上,煎熬,痛苦,伴隨著不間斷的希望和絕望,很難堅持下來……”

  “需要極其堅韌的道心,才能不改初衷,堅持下去……”

  “而且……這還不夠。”

  “肉身救活了,可是天機死絕了,仍然活不了……”

  “必須要有,蘊含生死大道的天機陣法,才有可能,彌補莊先生死絕的天機,換取一絲生機……”

  “竊陰陽,奪造化,逆生死……”

  “這等陣法,極其高深,極其強大,極其古老,大都湮滅於上古道場,或是修士滅絕的禁地,你從哪裡去找陣圖?”

  “就算有了陣圖,又有誰能學會呢?”

  “學不會的……”

  “就算學會了,誰又有那個本事,能真正構建出來呢?”

  司徒真人眉頭緊皺,由衷感慨道:

  “世人常言,陣法博大精深,可只有我們這種,真正將陣法鑽研到深處的人,才知道陣法,究竟有多博大精深!”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可天外,還是有觸不可及的天啊……”

  “這世上有些陣法,高深艱澀至極,甚至根本不是給‘人’學的……”

  司徒真人蒼老的面容,甚至浮出一絲絕望。

  ……

  白傾城也神色驚懼,但她默然片刻,還是咬著牙,執拗道:

  “我不會放棄的!”

  司徒真人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無論是不是真的不會放棄,他該說的話,也都說了,便不再多言。

  而一旁側躺著的墨畫,卻將一切,都聽在了耳中。

  “竊陰陽,奪造化,逆生死……”

  他把這句話,牢牢記在了心裡。

  天色漸明,司徒真人和師叔商議完事情便離開了。

  墨畫睜開眼,慢慢坐了起來。

  他又看了眼莊先生,將師父的模樣,記在心裡,並暗下決定。

  “別人救不了的師父,我來救!”

  “別人學不會的陣法,我來學!”

  “哪怕這世上的人,全要我師父死,我也要讓師父,好好地活過來,好好地活下去!”

  墨畫小臉嚴肅,目光堅定,將這句誓言,深深刻在道心之上。

  初升的朝陽,將陽光灑在師徒兩人身上。

  墨畫口中喃喃道:

  “師父,您先睡一會兒……”

  “時候到了,我再喊您……”

  ……

  三日之後,白傾城便要離開了。

  她要把鎖住因果,生死一線的莊先生帶走,也要將白子勝和白子曦帶回白家。

  白子曦便找到白傾城,目光堅定道:

  “娘,我想把小師弟,帶回白家……”

  白子勝也在一旁點頭,“娘,您把墨畫,也帶回去吧……”

  白傾城神色有些漠然,“為什麼?”

  白子曦目光復雜,心緒難明,便道:“我答應了師父,要照顧好師弟……”

  “嗯嗯。”白子勝也點頭。

  他們搬出了師父,想來孃親也會給面子。

  可白傾城卻搖頭道:“你們照顧,你們怎麼照顧?”

  兩人皆是一愣。

  白傾城道:“到了白家,萬一他遇到危險,誰能護著他?”

  “你們嗎?”

  “你們只有煉氣,能做什麼?甚至就算築基了,又能如何?”

  “在二品修界,築基修士可以呼風喚雨,但是在白家,區區築基,能保護得了誰?”

  白傾城看著兩個孩子,心下不忍,但還是直白道:

  “更何況,你們是白家子弟,依仗的是白家,不是自己,你們想保護他,可將來若是有一天……”

  “白家要害他呢?”

  “你們怎麼辦?你們能怎麼辦?”

  “你們能反抗得了家族麼?”

  “憑你們的修為,怎麼反抗萬年大族的白家?”

  “若是反抗不了,你們要眼睜睜看著……你們的小師弟去死麼?”

  白傾城言語冰冷而現實。

  白子曦兩人都臉色蒼白,低著頭,緊緊攥著自己的手,但又說不出話來。

  他們什麼都保護不了……

  無論是師父,還是小師弟……

  白傾城看著兩個孩子,目光微痛,語氣稍稍緩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