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 作品

第八章 偷得浮生暫閒

    “愛卿言重了,孤知道你的忠心。”伊墨龍心大悅,親自下座去攙扶孫秀。

    孫秀十指纖長白嫩,輕輕搭在伊墨手背上,滑如凝脂。伊墨不由心中一動,孫秀本就生得女相,儀姿俊美婀娜,眼眶哭紅得泛起桃花暈,瞧上去極為楚楚動人。

    伊墨忍不住暗忖,這張臉倒是與謝詠絮有幾分相似:既有女子的嫵媚柔婉,又有一絲英氣,若是讓孫秀扮以女妝,換上道袍……

    支狩真閉目守神,盤坐在牢房的稻燻草墊上,將虛極釘胎魂魄禁法運轉至一百零八個周天,方才緩緩吐息收功。

    睜開眼,周圍十分安靜,塵埃的顆粒在陽光下無聲懸浮。萌萌噠趴在床榻上,小腿上下晃悠,津津有味地翻看一本八荒遊歷雜記。

    雖然深陷牢獄,支狩真卻感到幾分難得的悠然。他沒有再練劍,反而躺靠在草墊上,享受著一絲虛度時光的愜意。

    他垂下頭,饒有興致地看著身下的稻燻草,看它們精緻的深褐色紋理,漫無目的地看上許久。他轉過頭,注視著萌萌噠映在牆上柔和的陰影,直至它被陽光緩慢覆蓋。過了一會兒,他開始屏住氣,既不用外呼吸也不用內呼吸,瞧瞧自己到底能憋多久。

    牢房的牆角上,佈滿密密麻麻的劃痕。支狩真一個個數,牆痕大概是用碗碟的碎瓷片劃出來的,長短深淺不一,顯然是不同的前任獄友所留。

    有些刻痕入牆三分,筆鋒凌厲崢嶸,支狩真猜測這些人多半心情悲憤。有的劃痕又短又淺,綿軟無力,像一片絕望墜落的灰燼。還有的劃痕頑皮靈動,像是鳥雀歡跳的腳丫子……支狩真數著數著,不由想起萌萌噠說過的一句妙語:“日光之下,並無新事。”

    自己身在牢籠,也只是在重複前人的經歷,重複同樣的悲歡。如此想來,支狩真的心緒更坦然了。他又想,這些人是因為度日如年,想算清出獄的日子,才劃下刻痕;還是為了記住這一天他們仍然活著?

    又或是這樣的刻痕僅僅是對旁人的一種傾訴,好讓自己不至於被遺忘?

    可若是不在牢裡,有多少人會為自己的每一日劃下刻痕呢?又或是在外面,也划著另一種看不到的刻痕?

    支狩真不覺生出一絲生命的蒼茫與虛無感。牢獄雖小,只得一隅,但並非與世隔絕的荒漠。它關押過萬年前的人,千年前的人,百年前的人……它更像是一葉浮於光陰長河的小舟,看似靜止,實則漂流不息,任由船客來了又去,將自身的刻痕承載於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