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間永遠是後來者的人間

哪怕是南衣城那一座懸薜院,亦是因為城中有個人間劍宗,劍宗裡有個終日睡覺的白衣劍修與卿相是好友,或許才能安穩坐落於那座南方古城之中。

叢刃的三尺命運之論,自然是極有道理的。

哪怕卜算子歷來都被稱作離命運最近之人,只是在面對著這位妖帝陛下的時候,依舊有著太多的東西無從得知。

是以在沉思了很久之後,這個道人才輕聲說道:“以文化之天下,自然是天下不可逆之趨勢。”

世人不會永遠矇昧。

也不應該永遠矇昧。

神河平靜地說道:“是的。只是謝朝雨,魚不可脫於淵。雲應在青天,水應在瓶中。”

卜算子聽到這裡的時候,卻是終於明白了什麼,長久地看著那位人間帝王,緩緩說道:“陛下是要槐都接管懸薜院?”

神河轉過身來,看著那個道人,平淡地說道:“不是槐都,是缺一門與國子監。”

世人大概往往很難想到這樣兩個地方會有什麼聯繫。

只是倘若將懸薜院的故事夾在了中間,一切似乎又合情合理了起來。

懸薜院當然不止是書院,它可以教授天下學子,參加大風春考入仕,同樣也會教授著天下修士,擇優而入劍宗道門。

卜算子至此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神河明知謝蒼生之事與缺一門關係不大,卻依舊讓他自東海前來槐都的原因。

一如神河所說,戶部每年都要給那樣一處白月之鏡提供大量的經費,而山河觀沒有,所以神河可以召見謝朝雨,而不會去召見那樣一個閒走人間的道人。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只是卜算子卻是輕聲嘆息了一聲,看向南方緩緩說道:“我以為陛下應該會心懷愧疚,放過那樣一個書生。”

神河平靜地說道:“愧疚自然是有的,只是倘若帝王之事,因為愧疚,便要置之不理,這便是棄天下於不顧。人間安穩了千年,我卻也一直都未曾想過,以文化之天下,對於人間究竟有著多大的影響。”

直到黃粱皇宮之變,直到南方守軍叛亂。

大概至此,這位身居於修行界頂端的陛下,才終於看見了那樣一座書院在這片人間之中的號召力。

無所不授,自然意味著世人可以在任何一種行業之中,看見那樣一個書院的人。

哪怕是槐都天工司之中,神河也不得不承認,亦是有著許多人是出身自懸薜院的數理院。

這位陛下一襲黑色帝袍,立於槐林風中,平靜地看向南方。

“所以懸薜院,不能再交給世人。”

卜算子沉默地站在那裡,一直過了許久,這個道人才輕聲說道:“陛下打算如何安排?”

神河回頭靜靜地看著卜算子,一直看了許久,緩緩說道:“缺一門可有人選?”

卜算子沉思了少許,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倒是有了一些惆悵的意味。

“有。”

神河看著這個道人的那種神色,倒也是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唇角似乎有些笑意,只是還是很好的掩飾了過去。

這位陛下轉過身去,不動聲色地說道:“神女之事之後,缺一門便開始籌備吧。”

卜算子行了一禮,轉身默默地離開。

天下之事,自然是算不盡的。

而有些事情,更是說不清的。

譬如這樣一個道人究竟應該叫自己的太奶奶什麼。

......

在道人離開之後,那個一個忙著勘海衙之事的天工司司主卻也是匆匆來了這裡。

神河依舊站在池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宋應新很是恭敬地在那裡等了很久,這位陛下才終於轉回頭來,看著這個中年司主緩緩說道:“勘海衙的事如何?”

宋應新行了一禮,認真地說道:“四十九萬裡海圖繪製之事,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以當今天工司所擁有的機括技術而言,所造之船想要走完東海,大概依舊需要近百年。”

神河平靜地說道:“用不了百年。”

宋應新愣了一愣,而後笑著說道:“陛下說的是,此事或許確實不用百年。”

畢竟天工司發展也不會一直停在大風歷一千零四年。

由劍修點燃神海之術而來的混沌機已經開始漸漸步入正軌,相比於先前的那種天衍機,自然可以讓那些船隻在廣海之上走得更快更遠。

事實上,天工司亦是有著一種更為磅礴的動力核心,只是那樣一種由道聖留下的《人世補錄集》中的猜想而來的東西,依舊處於一種極度不可控的狀態。

天工司自然不會貿然將那些東西應用於人間之中。

宋應新繼續說著那些關於勘海衙的事,這樣一處司衙才始成立沒有多久,自然諸多事物極為繁瑣,亦是需要進行著不斷的調整完善,只是這位陛下倒是聽得很是認真。

一直到日色偏斜,風吹晚林,宋應新才終於說完了那些東西。

“常年航行於東海之上,勘海衙吏人往往有著諸多病症,此事大概還需要懸壺衙那邊進行慎重診斷,下一次出海,或許比預想得要晚一些。”

神河靜靜地站在風裡,輕聲說道:“晚一些沒有關係,我們不爭朝夕,千秋之事,交給千秋。”

這樣一句話是當年青衣與槐帝所說的。

只可惜那樣一個帝王並未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