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七十章 帶著剋制的自由才是真自由

少年在聽見那樣一聲極為平靜的帶著詢問之意的話語的那一剎,便徑直握住了鸚鵡洲。

 然而寒光之劍根本未曾出鞘,便被人按回了鞘中,分毫不能動。

 南島緩緩轉過頭來,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很是平靜的道人,少年在看見道人的那一剎那,便怔在了那裡。

 梅溪雨。

 青天道梅溪雨。

 當初在嶺南的時候,南島與青椒曾經在聽風溪畔見過這樣一個道人。

 而後這個道人與陳懷風在嶺南交手一番,帶著許多的憤懣離開了南方。

 只是少年大概沒有想過,他會在這裡再次看見這個道人。

 當初人間的那些風聲,南島自然是有所耳聞的。

 譬如青天道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揹負上了瘸鹿劍宗滅門之事的罪名——儘管在最後,所有人都以為那樣一個故事被安撫下來的時候,張小魚跳了出來,正式掀起了那樣一場兩族的亂世。

 只是少年大概沒有在意過。

 畢竟那樣一些故事發生在北方,而他是嶺南的劍修。

 少年怔怔的站在那裡。

 梅溪雨很是平靜的將少年身後的劍最後一寸,也完全按了回去。

 於是少年再拔不出劍來。

 南島當然曾經與張小魚打過。

 只是那樣一場戰鬥的含金量,大概懂的都懂。

 “劍出鞘的聲音是很硬朗的鋒利的。”

 梅溪雨收回手,站在那裡平靜的看著少年。

 “在陰雨的沉寂的巷子,劍出鞘了,大家就會都聽見了......”

 這個道人頓了一頓,輕聲說道。

 “彼時你就真的走不出這條巷子了。”

 南島的手握在劍柄上,沉默了很久,而後緩緩鬆開來。

 回過頭去,那樣一個黑袍人已經轉回了身去,便在那條懸街之上,不知道在看著什麼。

 但無論在看什麼,都不像是在看著這條的巷子的少年與道人。

 南島重新回過頭來,沉默的看著這個站在巷子裡的道人。

 道人撐了一把傘,很是安靜的站在巷牆邊,長久的看著少年,像是在思索著很多東西。

 一直過了許久,梅溪雨才緩緩說道:“原本從天獄那裡聽說那樣一個撐著傘的很是可疑的少年的時候,我還很好奇,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少年。”

 南島皺著眉頭,總感覺這個道人很是古怪。

 梅溪雨並沒有在意少年在想什麼,只是如夢初醒般說道:“原來我見過你的,在嶺南,那時還有一個穿著紅衣的東海劍修。”

 南島沉默了很久,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是的。”

 梅溪雨聽著少年的這個回答,又看著少年那很是複雜的神色,挑眉說道:“我怎麼感覺你有些愧疚的樣子?”

 只是還沒有等到少年回答什麼。

 這個道人便似乎想起來了很多東西,靜靜的看著少年。

 “嶺南與青天道向來毫無瓜葛。近年來唯一的一件事,大約便是那樣一封自嶺南零落閣送出的信.....”

 少年聽到這裡的時候,便已經清楚,面前的道人終於明白了許多東西。

 只是梅溪雨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長久的安靜的站在那裡。

 所以你看,有時候,有些寄往遠方的信,最後還是會落回少年自己手裡。

 少年沉默的站在那裡。

 他知道面前的這個道人其實決定著自己的命運。

 只是道人卻是沒有再提起那樣一件事,只是平靜的看著少年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南島沉默了少許,輕聲說道:“初來乍到,不小心走進來的。”

 梅溪雨輕聲笑了笑,轉頭看向巷外,也看著那些高層的懸街青簷。

 “好一個不小心過來看看,天獄封鎖了周邊一切街巷,這也是不小心就繞過去的嗎?”

 南島此時卻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是的。”

 “就像當初那封信一樣?”

 “是....的。”

 南島下意識的說著,頓了一頓,卻還是完整的說了出來,抬頭看著道人,道人臉上並沒有什麼情緒。

 梅溪雨轉身向著巷子裡走去。

 “其實我現在的身份,是一個戴罪之人。”

 梅溪雨也沒有讓少年跟上來。

 少年自然只能跟上去。

 那個道人在愈發昏暗的巷子裡平靜的走著。

 “或者說囚犯。”

 南島沉默了少許,而後緩緩說道:“但我沒有看見鐐銬枷鎖。”

 梅溪雨回頭看了一眼南島,平靜的反問道:“鐐銬一定是鎖在腳踝上枷鎖一定是戴在脖子上的嗎?”

 南島沉默了下來。

 當然不是的。

 “我的鐐銬是腳下的石板,我的枷鎖是九萬貫的宅子。”

 梅溪雨很是平靜的說著。

 “就像你在看見我的第一眼,肯定萬般不能理解一樣。我的鐐銬枷鎖過於寬廣,於是我不得不被某些人驅使在其中奔走著,充當著許多工具。”

 “就比如現在,有人不知道抱著何種心思,犯了事不好好躲藏起來,反倒還要跑回來看一看,於是便需要有人來提醒一下他,你的劍不要出鞘,你的人不要出現。”

 南島怔怔的站在了那裡,不知道梅溪雨所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梅溪雨亦是停了下來,這條巷子深處很是寂靜,只有一些綿密的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