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桃枝可以是劍
胡蘆又急又慌,跌了一跤之後,乾脆手腳並用,向著上面攀爬而去。
很是狼狽地撲到了陳懷風身後。
“師兄!”
胡蘆趴在了陳懷風身後,只是還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完,便聽見陳懷風平靜地說道:“我知道。”
胡蘆愣在了那裡。
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
是的。
陳懷風便一直在這南衣城最高的墓山之上。
南衣城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自然心中清楚。
梅曲明他們心中也清楚。
如果陳懷風真的想來,哪怕他人不來,他的劍都會出現在人間劍宗之中。
但是什麼也沒有,陳懷風和他的劍,都只是平靜地停留在墓山之上。
胡蘆抱著劍站了起來,帶著一身草葉與泥土,走到了陳懷風身前。
這個喜歡養生的三十二歲的師兄,只是平靜地坐在那裡,而後看著十分狼狽的胡蘆,什麼也沒有說。
而後他想起來了最開始公子無悲來的時候,他問的那個問題。
懷風師兄知道嗎?
他應該知道。
胡蘆怔怔地看了陳懷風很久,說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陳懷風沉默了少許,說道:“一開始並不知道,但是後來知道了。”
小少年無比茫然地站在同歸碑下,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這個師兄。
他不明白在自己未曾聽到的那些故事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是他知道,陳懷風這樣平靜地坐在墓山之上,便是做好了看著張小魚死去的準備。
胡蘆的腦海裡一片混亂。
他什麼都不知道,所以無比的茫然惶恐。
為什麼自己的師兄,要看著另外一個師兄被人殺死在劍宗之中?
劍宗裡發生了什麼?
大家先前不還是開開心心地打著牌嗎?
胡蘆抱著劍,只覺得無比的恐慌,渾身顫抖著,轉身看向了北方那邊劍宗園林。
人間已是夜色。
然而那裡的夜色之中,卻是長久的停留著一片血一樣的暮色。
他只能看見這裡。
他看不見一池之中的一切。
不知道那些師兄們,是否與墓山上的這個師兄,有著同樣的想法。
胡蘆心裡開始構思著一個令人恐懼的想法。
師兄們一早便商量好了,要將小魚師兄殺死在劍宗之中,所以他才會躲進了一池劍意之中。
於是他們叫來了另一個人。
一個凌駕於所有師兄之上的靈巫。
只有自己毫不知情,所以他們將自己支開來,在那邊擺著牌桌,準備好了美食,等待著小魚師兄死去,而後痛飲一番。
只有自己毫不知情。
因為自己身為劍宗最小的弟子,與張小魚這個後來的依舊行走在人間的師兄關係最好。
所以自己應該毫不知情。
這是謀殺!
胡蘆驀然轉過身來,眼中含著淚花,渾身顫抖著看著陳懷風。
“你們為什麼要殺死小魚師兄?”
“你們這是謀殺!”
胡蘆憤怒地叫喊著。
陳懷風只是平靜地看著胡蘆,什麼也沒有說。
胡蘆在憤怒地叫喊過後,卻是驀然拔出了手中的劍,劍鋒停在陳懷風眉前。
“我是劍宗宗主,我命令你去將小魚師兄救出來!”
胡蘆雖然不知道陳懷風為什麼這樣長久地停留在墓山之上,但是他知道陳懷風懷裡有東西。
那是真正讓公子無悲害怕的東西,而不是自己那些可笑地讓叢刃回來揍他之類的話。
陳懷風只是平靜地看著胡蘆。
“你現在還不是,要等師父不想當了,你才是劍宗宗主。”
胡蘆憤怒地提著劍劈了下去。
長劍高高地舉過頭頂,卻又在陳懷風眉前停了下來。
是的,都是師兄。
自己能怎麼辦?
胡蘆鬆開了手中的劍,跪了下來,爬到了陳懷風身前,滿臉淚水,哀傷地看著他。
“師兄,我們去救下小魚師兄好不好?”
胡蘆扯著陳懷風的衣角,無比哀痛地乞求著。
陳懷風只是平靜地看著劍宗那邊的那片暮色,什麼也沒有說,如同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
胡蘆在地面伏了下來。
無比茫然憤怒痛苦哀傷地抵著大地。
“為什麼?”
這一個問題問的很沉重,但是胡蘆的聲音很輕,也很微弱。
如同那些生於蒼茫荒原之上的一株柔弱的細草一般。
“因為我也在懷疑一些東西。”
陳懷風終於正面回答了一個問題。
胡蘆抬起沾滿了草葉的臉,看著陳懷風怔怔地問道:“什麼問題?”
陳懷風沒有回答。
他只是給了胡蘆一個坐觀的理由。
但理由的更深層,是不需要向他解釋的。
胡蘆沒有再哭泣,也沒有再哀嚎。
坐了起來,沉默地看向那片劍宗園林。
夜色裡的那片暮色如血。
人間毫不知情。
無數同樣如血的紅色的燈籠在高樓之上懸著。
麻將聲遍地。
......
那些師兄們或許依舊在池邊如同陳懷風一樣看著。
但是張小魚並沒有在意。
看不見的東西,自然不需要在意。
眼下的才是最重要的。
當他將那朵桃花攤在掌心伸出去,看著公子無悲說了一個請字。
無數劍意便在溪邊擴散開來。
從那朵桃花中而來。
公子無悲立於一池邊,雙手縮在袖中,人間巫河而來,也有冥河而來。
人間翻轉,巫河高懸於大地之上,而冥河低垂在天穹之中。
二人之間的距離被迅速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