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鵡咬舌 作品

第二百七十七章 覆鏡



            縱然有所猜測,裴液還是在這一瞬間攥緊了劍柄。

瞿燭這個人剛剛就近在眼前,他們多少次對視、彼此交換了數十合殺招。

最後還是被他來去自如。

這是沒有解法的無奈,少年加琉璃畢竟不能等同一個真正的謁闕,或者說正是他自己的速度和感知限制了琉璃,這份力量只能在自保時才能發揮出來。

然而一個更詭冷的疑問正擺在面前瞿燭,何以能如此毫無破綻地替換掉一位素不相識之人?

固然歡死樓有那樣不是“易容”而是“換面”的手段,固然柏天衢可以儘可能地告訴瞿燭他所知的一切細節,固然大司山深居古樓、在張梅卿死去之後更是已幾乎被人遺忘但要扮演一個人,絕不是想象中那樣簡單。

人不是全由別人眼中的樣子構成,往往獨處時的行止才指向真正的內心,而若把握不住那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情,也就無以表演他面對外人時的表現。

如果說死亡是一個斷面,扮演者須得與死亡之前的一段完全重合,才能把這條生命繼續向後延續。

可瞿燭不是隱形人,他也並不住在藏劍閣。

“.”甘子楓顯然也在面前的文字中感到一種冷意,一時腦中掠過崆峒每一位峰主的臉龐。

“甘長老,大司山平日就居住在這裡嗎?還會去什麼地方?”

“不一定.這僅是整理劍藏之處。”甘子楓望向樓外,“其實這座山後就已脫離五峰之外,再往後是崆峒的荒處,險峰深澗,俱是大司山一人漫遊,歷代司山往往結廬而居。”

“結廬”這兩個字一下牽動了裴液的腦弦,他猛地扭頭看著甘子楓:“在哪裡?”

甘子楓微怔:“每代不同.這是司山們自由挑選的地方,本就是避世避人。”

但裴液低頭看著“往‘掛天簾’後崖一敘”這行字,已不可遏止的想起了張梅卿的那些筆墨。

——當日南風甚大,此廬既露天而少風,則多半坐南崖而朝北;而遙聞泉瀑厚重,崆峒縱有諸多水瀑,但從執法堂一刻腳程即達的卻有數.【掛天簾】?

從執法堂到藏經古樓,已是遠離人煙、小半刻鐘的腳程,大司山結廬而居,當然是要繼續往深處而去裴液衝出此樓,徑直掠上崖頂山峰。

初日已從側面升了起來,他往北眺望,清亮的晨光披了百里,霧朧之中,果然諸峰錯落、澗谷無數。而在遠方東面,一條高而寬的大瀑高高傾落,此處空曠之中雷聲猶然隱約,可以想見澗谷之中它的聲響是如何迴盪。

“.由此向北而去,在將要聽不到瀑聲的地方.找一座朝北的山崖。”裴液嗓子微緊地說完,就要傾身下掠。

甘子楓蹙眉握住他的手腕:“既有線索,我們回去調集諸位峰主。”

“.峰主們過來了,張景弼那裡怎麼辦。”裴液看向老人,“甘長老,我嘗試過的.和這個人交手,必須以急以密.您去調度人手,我先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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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從天邊鋪展過來,諸峰褪去暗色,石灰葉翠,雨空清晰。

元武峰高大的背影已在前方,掛天簾在朝曦下猶如大塊飛碎的白璃,越過它們,就進入崆峒中心的“蓮心”之處,也就是如今劍拔弩張的地方。